这几天,有好些读者跟我提到:电影《鸳鸯楼·惊魂》创下了这两年国产恐怖片票房第一的佳绩。
于是我掏出手机扫码支持了一下,由于胆子相对比较小,我选的是下午场。但我说这话一定会被人笑话,毕竟我是一个以写恐怖小说为主业的作家。
对于一部低成本的商业片来说,它的故事至少是完整的,还拿到了龙标,在当下低迷的市场环境中还获得了不错的票房,真是可喜可贺。
都说电影行业在下滑,今年的票房截至昨天比去年同期下降了21%,但这部电影再次证明了,对于观众的娱乐来说, 恐怖题材就像辣椒,虽然不能当主菜,但它必不可少。
不是马后炮,实际上早在四分之一世纪以前我就看到了这个前景,那时候我还在担任某流行杂志的主编,于是收拾收拾就辞职回家了——
直至今天:喂马,劈柴,做个写恐怖故事的人。
后来,我的《罗布泊之咒》在喜马拉雅斩获了两亿的播放量,在腾讯斩获了平台里程碑式的收益率。
这眼光。
《鸳鸯楼·惊魂》算是典型的中式恐怖,它的根须是鬼神文化。
鬼神文化源自人类之初,那时候天更蓝,云更白,人类还是个孩童,具有最伟大的想象力,创造出的鬼神文化穿透了唯物的逻辑,并由此衍生了宗教。
但东西方出现了分叉。
西方的恐怖文化偏于物质,比如吸血鬼,变态杀人狂,恐龙复活,世界末日等等;
中国的恐怖文化偏于精神,比如风水,吉凶,因果报应,生活中的一丝丝异常等等——心理学才知道, 这些没有重量的东西才是人类最深层的恐惧。
既然我们更加深谙恐怖之道,那就应该走出去啊,去赚点美元、卢布和泰铢啥的,就像最适合我们中国人体能特点的乒乓球,出国杀他个人仰马翻,收获一堆不同国籍的“毒唯粉”(游戏中的悟空似乎从某种程度上做到了)。
可是为什么我们至今都憋在家里呢?
马上就有人会说,中国这审查制度……
我可以说句公道话吗? 不要抱怨审查,最应该抱怨的是我们原创者不够聪明,或者平台、资方的不专业什么什么的。
国外有个挺厉害的人说过一句话,大意是:恐怖故事是高智商的人的题材。
我们同行业者都要加油,搞出新东西。
实际上,题材无比辽阔,所有未知的都是令人感到恐惧的,而人类至今,已知只是汪洋大海里的一座孤岛。
人类之初就想象出了鬼神,从《山海经》到《搜神记》到《聊斋志异》,几千年过去了,我们还在拿鬼吓人,还在咀嚼和重复,什么纸扎,回魂,脏东西……是不是out了?(审美的时速惊人,如今连“out”这个网络词汇都out了。)
从最早的香港僵尸片,到后来内地的《碟仙》《京城81号》《封门诡影》等等,基本都是这个古老套路。
急需挖掘新的恐怖元素。
有人会说,你不就是写鬼故事的吗?重新自我介绍一下——我不是。
我写过的《j号楼保安》没有鬼,讲的是阶层之间地狱般的裂痕;
《红都剧院24排4号》没有鬼,讲的是欲望;
《谁摸了我一下》没有鬼,讲的是欺骗;
《大大大大大》没有鬼,讲的是人与宇宙的另一种神秘关系;
《恐怖的鹦鹉》没有鬼(故事里的鹦鹉仅仅是说了一些它不该说的话而已),讲的是人与自然……
而且,只要出现了鬼,在当前环境里就要给出个解释,就生硬和牵强,就不丝滑。
所以,梦、幻觉、装神弄鬼,才成了俗套三大件。
另外,大家统统涌向这一个出口,就不可避免地雷同。
如果避开鬼神的素材库,还有什么恐怖的呢?
太多了—— 人性之恶、都说没有边际但我却坚持认为有边际的宇宙、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时间、忐忑的未来,以及……现实社会的阴面。
前段时间有一部电影,讲一个男人的生活中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女人,她信誓旦旦地声称是对方的老婆……这种设定就挺好。
《消失的她》
从技术层面讲,想要成功地制造恐怖,我私下里觉得只有一个秘诀,那就是——“暗示”。
如今,碎片信息已经把审美撕成了碎片,创作者没有了时间,受众没有了耐心,只有“三秒钟定律”去抓住人的眼球,那就只有赤裸裸的明示了,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一惊一乍的东西。
也是因此,我们的恐怖片总是给人展示“出事啦”!但实际上出事了之后,我们只有懊悔,发愁,痛苦,而害怕产生于“可能要出事儿”但你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,这才会刺激到大脑的杏仁核。
有人可能会说,说一千道一万,你看了这部电影到底觉得怎么样呢?
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看呢。
著名作家周德东
我是个专业写恐怖故事的,而且是处女男,A型血,如果谈及这个电影的故事,肯定要拿起切割力小于0.8N的手术刀,显得不厚道。
所以闭嘴。
说说我想看到什么样的恐怖片吧——不是那种光线黑咕隆咚的,而是阳光下的;非封闭空间的,事情就发生在你我之间;甚至没有音效的;并且谁都不是精神病……这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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